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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喇昆仑山上:三拍野牦牛

    发布时间:2010-09-27 

    吴玉虎

    喀喇昆仑山平均海拔6000米,西起帕米尔高原,向东延伸至青海省的南部,绵延2500多公里,像一条巨龙横卧在我国的西部。1987年,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综合考察队对喀喇昆仑山地区开始了为期5年的综合考察。我作为考察队员生物区系专业组的一员,有幸参加了对喀喇昆仑山三年野外科学探险的全过程。三年中既有不断获得第一手考察资料的喜悦,也有承受恶劣环境及劳累病痛之苦,遭受意外惊险的刺激,以及后来的痛苦并至今仍存的后遗症,更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不过,这里不说这三年考察中大喜大悲的酸、甜、苦、辣、咸,只是讲我记忆犹新的一段插曲:拍照野牦牛。

    初拍野牦牛:汽车受伤

    1987年8月,我们越过了新疆与西藏之间界山——海拔5250米的达坂,来到了藏北阿里地区的龙木错湖边,从这里往东,就是藏北无人区了。小徐是我们队里身体最棒的小伙子,膀大腰圆,有着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所以大家都羡慕地叫他“野牦牛”。有一天,副队长带着小徐,开着丰田越野车,到一个叫野兔山的地区考察。忽然,他们的视线中,闯入了一个野牦牛。这头野牦牛足有500多公斤重,在不远处游荡,显得笨重而又心不在焉。显然,这是一头目中无人、力大无比的公牛。副队长一阵激动,因为到高原后,从来没有与野牦牛这么近地遭遇。他赶紧跳下车,举起相机,抓紧时间“咔嚓”。但就这轻轻的“咔嚓”,竟然就激怒了野牦牛,只见刚才还漫不经心的野牦牛,猛地瞪大眼睛,头一埋,两角朝前,就朝副队长直冲过来。小徐一看不好,未等副队长上车坐稳,就加大油门落荒而逃。但未及跑远,隨着“砰”的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车里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待到安全地带,下车一看,坚硬的铁壳车身竟被撞了一个坑。大家对小徐说,有了这个经历,我们以后再不敢与你“顶牛”了,你们野牦牛就是“牛”。

    再拍野牦牛:成功的合影

    1988年7月,我们在寒冷的乌鲁克库勒湖边附近的一条山沟里考察时,我猛地发现了有几头野牦牛散布在几个小山头。一数,9头!我很想拍几张照片,但一个人绝不敢贸然前往,忙叫上搞专业摄影的杜泽泉,再叫上同行的老李。三人心里打着鼓,冒险向野牦牛处走去。

    独来独往的雄性野牦牛通常是非常凶猛的。我们走进山沟,高度警惕地互相紧跟着,分别注视着两边的山头,越走越心虚,越走越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预先设好的埋伏圈。

    突然,右边山头上的一头野牦牛径直向我们俯冲下来。其速度之快真是惊人。四蹄扬起的滚滚沙尘拖在身后,犹如一辆重型坦克高速驶来。我们紧张极了,想躲,可四周光秃秃的。实际上也来不及躲了。可凭本能,还是想找个有利地形,企图逃避。正在我们惊慌失措之时,这头野牦牛却在距我们约30米远的地方突然转向,拐弯横过我们面前,向对面山上跑去。一场虚惊,使我们一身虚汗。

    我们又鼓起劲,再往前走。只见两头野牦牛在一处山前台地上。我们虽然惊魂未定,但有了前面那场虚惊,觉得也许野牦牛也怕人。于是,我们分三路向它们围拢过去。两头野牦牛渐渐靠拢一起,他们先是将头对准我们,大瞪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此时,我们心里也不踏实,生怕他们突然冲过来。但它们却没有动,只是继续警惕着我们的动向。我们仍慢慢地缩小着包围圈。时间一长,它们的敌意似乎有些减退了,但仍凑在一起。后来,还是杜泽泉胆子大,他绕着两头野牦牛走了一圈,并接近到五六十米远的地方。

    这时,我也随着杜泽泉向前靠近。只听得杜泽泉口中念念有词:“温柔的野牦牛,别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照个相我们就走。” 若在平时,我定会大笑出声。但这时,我竟然也觉得这些话必不可少,心里也默念起来。其实,这与其说是给野牦牛听的,倒不如说是在镇定自我。这话似乎真起了作用,那两头野牦牛竟然始终未动。

    没一会儿,杜泽泉相机中的胶卷拍完了,准备回撤。我忙提醒:“机会难得,就地换胶卷再拍。”他采纳我的建议,我也在接近野牦牛的同时,拍下了杜泽泉敬业而不惜冒险接近野牦牛的场面。我走到杜泽泉前面,一直接近到距野牦牛不足20米的地方。两头野牦牛的尾巴都翘起来了。老李远远地喊道:“再别靠近了,危险!”我又走了几步,拍了两张。终于有两头牛沉不住气了,分别撒腿向两面山头跑去。

    一场提心吊胆却友好而又令人欣喜至极的人与野牦牛合影的工作总算满意地结束了。

        三拍野牦牛:沙泉边上的遗憾

    8月,我们进入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这里是我国最大的野生动物园之一。在这里的湖滨草地和附近的山沟里,不时可见三五成群的野牦牛。保护区检查站的小廖临时随队,他告诉我们,曾有人在这一带盗猎,因为一枪未能打死雄性野牦牛,结果反被坚硬锐利的野牦牛角挑破肚皮,惨死荒野。

    因为有了去年越野车被野牦牛撞顶的经历,再听小廖的讲述,大家拍照都不敢过于接近野牦牛,只是用长焦距的镜头尽量把远处的野牦牛拉得近些。但这样的效果终归不理想。大家总不甘心,还想拍一些近照,甚至特写。特别是杜泽泉,因为有了前次的成功,这次总想再靠得尽可能近一些。

    我们赤脚顺河滩来回走了10来公里,终于在一处小沙湖旁发现了一群野牦牛。这条河的源头是在一道约有150-200多米高的沙山中部,远看犹如一个漏斗形的沙坑,水边一圈草甸,因此便成了野牦牛的乐园。这群野牦牛约有二三百头,大多是母牛和牛犊,正在水边悠闲地吃草。当野牦牛发现我们正在走近时,便纷纷离开草地。大家也争先恐后地抢着拍照,直到整个牦牛群全部消失在沙山顶部,才余兴未尽地向着泉水出露的“漏斗底”继续走去。

    在大约距源头还有300米时,我们发现还有一头野牦牛留在水中草地上。这是一头公牛,它侧对我们,头朝沙山,昂首挺胸,双角指天,长毛垂挂,威风凛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牛群的去向,俨然千军万马阵中一个断后的将军。对于我们的出现、拍照、逼近甚至喊叫,它都毫不理会。或许它对我们原本就不屑一顾。直到我们接近到距它100米、50米时,仍未见它动一下。它也太沉得住气了。

    我忽然想起在黄河源头地区考察时,常见牧民家养的牦牛被陷在水边沼泽地中,久不得动,直至死亡后还一直站在原地,给人一种虎死不失威的壮烈形象。莫非这是头死牛?杜泽泉用他随身相机上的长焦距镜头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确定这是一头遭陷而被固定在沙沼草地上的死牦牛,只是四蹄陷得不是很深罢了。于是,大家一直紧张着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紧接着,大家又兴奋起来。杜泽泉也一边加快脚步随大家争先恐后地向野牦牛靠近,一边朝河岸草地上的人喊道:“是头死野牦牛!”又向我和大家建议,每人都骑在牦牛留一张纪念照,绝对看不出是头死牛。然后还可把那一对又大又尖、又黑又亮的牛角弄下来,再将那条又粗又黑的牛尾割下来,做成掸子。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预订:“我要牛角”、“我要牛尾巴”,而我也在后面喊道:“先都别动手,等照完相再说。”

    大家都加快步伐。在距野牦牛不足20米时,急走已经变成了小跑。突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头“死牛”翘了一下尾巴,紧接着便掉头朝跑在最前面的杜泽泉直冲过来。只见它两眼圆睁,低着头,双角朝前,嘴里喘着粗气,正在兴头上的杜泽泉一下子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用变调的声音喊了一声“快跑”,一边甩开膀子没命地朝草地跑去。大家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逃窜,直到跑过草地,才敢回头看看。幸好野牦牛并未死追一个人,而是冲开一条通路后,直下河滩,拐上沙山。

    几个惊魂未定的人又聚集在一起,不无遗憾地目送着刚才各自“预订”的东西渐渐远去。声音颤抖,谈论着刚才那一瞬间各人临危时的狼狈与敏捷。结论是:几乎每个人都手脚并用过。损失最大的是老杜——在河中摔了两跤,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进了水,还沾了不少沙子。

    不过,这些都只是插曲。惊魂稍定后,我们起身走进这沙坑,对源头之水进行考察。整个源头区是由沙山因水而塌陷的,又被水冲刷而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剖面。三面陡壁垂立,高约150米,沙层历历可数,另一面开口于河谷,犹如一个大口袋。置身其中,我们顿觉渺小,竟如亲临一座无柱的天宫大厦。大家说,不说牛的事情了,看这沙泉,啧,不虚此行啊!

    • 高原植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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